昆明信息港訊三年前,江西宜春考生楊慧始終沒有等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。九月的天,父母給她指了三條路:復讀,種地,外出打工。

容納上萬人的淘寶直播基地

楊慧最終否決了所有選項,只身前往位于中緬邊境的云南勐卯鎮(zhèn),做直播賣翡翠,還把村里小伙伴們一個個“拐”了出去。據(jù)估計,來自全國各地的六萬農(nóng)村青年匯聚于此,打造出云南首批淘寶鎮(zhèn)。

一度被誤以為做傳銷的“楊慧”們,又把互聯(lián)網(wǎng)因子帶回家鄉(xiāng),教村民做淘寶賣農(nóng)產(chǎn)品?！爱€產(chǎn)一千美金”的夢想,正在實現(xiàn)。

數(shù)萬農(nóng)村青年闖西南

楊慧最初服從長輩的意愿,南下長三角,進入父母打過工的一家電子廠。流水線拒絕個性,所有人清一色灰色工裝加口罩,朝八晚十,月薪四千。最關鍵的是沒有自由,“上廁所都要請假”。

她想到了語文課本上的《裝在套子里的人》。楊慧讀書時成績不好,但能歌善舞、能說會道,在班上是文娛委員,夢想成為一名主持人。置身工廠,未來似乎已被預定:打幾年工,攢下嫁妝,回村嫁人。這簡直是母親人生的翻版。她迫切地想要離開,但不知去往何處。

元旦,廠里破天荒沒有安排加班。難得閑暇,楊慧上淘寶給自己買一個翡翠吊墜當新年禮物,由此邂逅了后來的老板——黃金強。黃金強也是江西宜春人,在淘寶直播賣翡翠,直播間里有一千多名買家。

“我覺得黃金強的臺風還不一定有我好,我要去直播,肯定買家比他多。”楊慧大膽地提出,要給黃金強打工。他們進行了一場線上面試。一周后,楊慧就踏上了一輛綠皮火車。

云南瑞麗勐卯鎮(zhèn),中緬邊境的翡翠產(chǎn)業(yè)重鎮(zhèn)。過去,瑞麗的翡翠市場以實體經(jīng)營為主,只有具備資金積累的業(yè)內(nèi)人士才能進入。2016年,利用淘寶和直播帶貨的新商業(yè)模式逐漸興起并成為主流。

就在這一年,來自東北、江西、河南、浙江等地的年輕人開始涌進勐卯。

浙江新昌青年何慧樑在火鍋店倒閉、虧光媽媽20萬元積蓄,還讓媽媽飽受親戚指責后,身無分文來到勐卯。他拿著手機在珠寶翡翠市場里轉悠,很快找到了幾乎零門檻的職業(yè)——通過直播幫商家賣貨拿提成,“每天工作兩三個小時,就能有兩三千的提成收入?！?/p>

“也就是一年多時間,瑞麗直播風氣形成,集聚了上萬名青年。”撥來瑞麗的青年黃金強表示。

主播楊慧成為村里的有為青年

“村主任以為我做傳銷”

2017年春節(jié),楊慧次回老家,給父母帶回了十五萬元。可沒過幾天,父母的興奮就被風言風語湮滅。

楊慧的收入,超過了村里名牌大學畢業(yè)的學生。有傳言稱,楊慧是在做傳銷。在村里,楊慧就聽到有人背后小聲議論,“人家在大城市打工都掙不了那么多,她在邊疆一個小鎮(zhèn)子,掙那么多,怎么可能呢?”

父母的壓力很大,勸說楊慧,過完年就不要出去了,趕快相親結婚。

過完春節(jié),楊慧是哭著離開的家鄉(xiāng)。

讓村里人氣憤的是,楊慧走后的三個月里,又把村里三個年輕人“騙到”了瑞麗。無論家人怎么勸,都不愿意回來。

這件事,鬧到了村主任那里,“難道這幾個女娃子被洗腦了?”

“四個女娃,萬一出事了,就是大事?！贝逯魅螇毫ι酱?和鄉(xiāng)里派出所的民警一起直奔瑞麗。

他們最初設想,要和“犯罪分子”經(jīng)過一番斗爭后,才能找回四個女娃。未料,得知老家來人了,四個姑娘帶著老板——傳說中的“傳銷頭目”黃金強熱情接待了他們,并帶他們參觀淘寶直播基地。

幾萬平方的直播場地,幾千名年輕人正熱火朝天地對著手機叫喊,“老鐵,你看這水種,絕對超值!”叫喊聲夾雜著各地的方言,東北話、河南話、四川話,還有他們聽不明白的外語。

沒等姑娘們解釋,村主任和警察就明白了:“這不是傳銷,哪有上萬人這樣明目張膽做傳銷的?要是傳銷,當?shù)卣缇统鍪止芰??！薄疤詫氈辈ナ前⒗锇桶偷?這么大的公司,怎么可能做傳銷?”

他們還感嘆:“我們那里要有這個就好了,農(nóng)民掙錢就容易多了。”

回鄉(xiāng)后,村主任不僅為楊慧“正了名”,還組織了十幾名青年來投奔楊慧?！皞麂N分子”成了村里的有為青年。

勐卯鎮(zhèn)淘寶直播基地

淘寶直播催生的淘寶鎮(zhèn)

提成收入可觀,何慧樑卻主動按了暫停鍵,去給一個做原石生意的人免費打工。想真正進入到翡翠市場,他得學習翡翠知識,“只要給吃給住,我什么都干?！?/p>

學成歸來,何慧樑重開淘寶直播,一年賺了一百多萬,不僅還了債務,還在瑞麗置辦了一個門面。

來自河南周口的阿冬,從軍隊轉業(yè)后,開過賓館、做過飯店,都失敗了。2017年,他投身翡翠直播,不到三年時間積累了千萬身家。他還感嘆,“做直播太晚了,我的天貓?zhí)詫毜晏倭恕！蓖行λ?“得了便宜還賣乖”。

現(xiàn)在,勐卯鎮(zhèn)有6萬名翡翠從業(yè)人員,一半以上的人做直播,他們多數(shù)是來自全國各地的農(nóng)村青年。

在勐卯線下翡翠市場,擺攤賣石頭的緬甸青年火火說,“羨慕中國的農(nóng)民,他們有阿里巴巴,有淘寶直播?！?/p>

直播帶火了整個翡翠行業(yè),包括過去被視為土豪游戲的賭石:坐著飛機攜千萬巨款來瑞麗,買幾塊石頭,一刀下去可能身價翻倍,也可能傾家蕩產(chǎn)。

現(xiàn)在,普通消費者在線上花幾百塊錢買一塊石頭,就能體驗一把賭石了。

2019年,勐卯鎮(zhèn)被阿里研究院評為淘寶鎮(zhèn),實現(xiàn)云南省淘寶鎮(zhèn)零的突破?！短詫毚迨陥蟾妗凤@示,全國目前已有4310個淘寶村,1118個淘寶鎮(zhèn),帶動就業(yè)機會近700萬個。

勐卯鎮(zhèn),直播場景隨處可見

“我?guī)图亦l(xiāng)實現(xiàn)畝產(chǎn)一千美金”

現(xiàn)在,楊慧的父母蓋了二層小樓,買了小轎車。楊慧說,這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努力——父母也開始玩起了直播,“你一年的收入,是我們五年種地的收入。”

楊慧還記掛著村主任在勐卯說的那句“我們那里要有這個就好了”,“開始是自豪,覺得自己有本事,后來品味起來父母的話和村主任的話,覺得心里酸酸的?！?/p>

“我的家鄉(xiāng),我的父母也應該有這樣的機會,”楊慧說,“我們老家沒有翡翠,但是有椪柑,有大米啊?！?/p>

2018年春節(jié),楊慧和幾個小伙伴在村里開了一個學習班,教村里人做淘寶賣農(nóng)產(chǎn)品。

“馬云不是說畝產(chǎn)一千美金嗎,我家實現(xiàn)了。”楊慧捂著嘴笑。大半年時間,她的父母通過淘寶直播賣椪柑,掙了四萬。

2018年,阿里巴巴啟動“畝產(chǎn)一千美金”計劃。農(nóng)業(yè)農(nóng)村部數(shù)據(jù)顯示,2018年,阿里承擔了全國電商七成扶貧任務。

作為“畝產(chǎn)一千美金”計劃重要內(nèi)容,淘寶“村播”項目將助力打造一大批農(nóng)村“網(wǎng)紅”主播,菜鳥鄉(xiāng)村未來一年將在全國1600個縣建設農(nóng)產(chǎn)品上行“高速公路”。

瑞麗女孩張萌在上海做過電銷、服務員,淘寶直播興起后,回到瑞麗直播賣翡翠,同時也賣家鄉(xiāng)的農(nóng)產(chǎn)品,“我想最大程度實現(xiàn)自己的價值?！?/p>

楊慧說,自己像一粒種子,在云南生根、發(fā)芽、長大,結出更多的種子,風一吹,吹到老家,吹到更多的地方。